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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感恩 作者: 日期:2015-09-29 15:37:26

  题记:2005年,我动了一次手术。手术不大且顺利,但术后意外的突变,使我险些去见了马克思……

 
  而今,我能健康快乐地生活在这温馨和谐的阳光里。我不得不用感恩的心,提起笔来……
 
  诚挚姐妹情
 
  3月15日,餐后忽觉腹痛,去医院检查,医师告诉我:你剖腹产后,引起肠粘连,且有良瘤,急需动手术。
 
  “手术几天能拆线?”我问。对动手术,我早有思想准备。
 
  “7到8天吧。”
 
  不就一周么,没问题的。于是我发了个短信给单位一把手:“家有急事,须暂请假一周,望准为盼,不胜感激。”
 
  一把手比我大整整10岁,是一位很美很善,很令人敬重的女性领导。我在她手下工作整整10年了,对我来说,她既是良师也是益友。平日里,我有请示,她必会明示。她是一位很善解人意,又关心人,且懂得细微之处见成功的女人。
 
  但这回,信息发过去,她没理我。我不想直面请假,我怕她多问。准确的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要动手术,好端端的,突然住院要动手术,多不好意思呀。我已和老公满哥商量好,除了跟我单位一把手请个假和请他已退休的大姐来招扶我外,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尤其不能告诉我年迈的父母。再发信息过去,几秒钟后,电话咋然响起,是她:“说吧,在哪个医院里?情况怎么样?”
 
  我愣了,她怎么会知道?
 
  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梭过来一串:“你家里有事?什么事,不好说。不好说我就能给你这么多天假?你不是那种家里有事就要请假的人!你请这么多天假,只有一个理由,要住大院了。”
 
  “不是,不是呐。”我在电话里说得没有底气了。
 
  “不是,那明天就照常来上班。”电话里的声音有种威严,“但有病,该住院一定得住。”
 
  我只得将需动手术的事如实报告了她。
 
  第二天,一把手赶到医院,先将我的病情、手术有无危险等情况从主治医师那问过,才放心地来跟我说话:“人呀,吃五谷粗粮,得三病两痛很正常。一个良瘤,取了就是,医生说是个小手术。”她在安慰我。
 
  说实话,对于动手术,我一点都不害怕,但这话经她这位有主见当领导的大姐口里说出来,很中听,使我心里更踏实起来。
 
  手术当日,一把手清早从河西赶到河东我住的医院。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时间较长。我劝她不要等了,早点回单位,她却执意要送我进手术室。
 
  我谢了手术室来接我的推车,由她和家人陪着走进了七楼手术室。在手术大门即将要关的那一刻,她十分牵挂的冲着手术室内频频向我挥手:“别怕,我们都在门外等着你呢。”那声音温暖着我,给了我巨大的战胜病痛的力量。
 
  手术相当的顺利,我觉得格外的轻松,精神状态特别的好。在到处是呻吟声的病房里,医务人员给我取了个名叫“阳光病号”。
 
  但术后意外突发的两次肠梗阻,让我痛昏数天,抢救多次,按当时在场的人说:“吓死人了!是强行把你从马克思那里抢回来的呢!”结果,本来只要几天可以出院的我,却在医院整整住了70天。
 
  住医院的日子很难熬,不断地要照片、打点滴、吃药丸、等查房,不断有更多人知晓了我住院而来看我,且图我所好,让病房里堆满了花,使本来特爱花的我真正“躺在鲜花丛中”,时常萌发出一些可笑可怕的念头来。尤其是单位连续几个大活动,我不但帮不上忙,使不上劲,且还要让单位同事来牵挂我,工作之余还风风火火赶来医院看我。我心里越来越不安,“阳光病号”开始不阳光了,心里一天比一天烦起来。
 
  “你别烦,你安心儿养病,这就是你近段的任务,工作上的事不要想。”一把手劝我,且还怕我不放心,又把我分管工作谁在抓,抓得怎么样都一一说给我听。在肠梗阻引起肠腹痉挛的那段痛得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每次醒来,我都几乎见到有姐妹在我的病床边。记不起一把手来了多少回,但我清醒地记得,她是来得最多的。她来时总给我带来鼓励、温暖、安慰,让我心里踏实。甚至,就在她要带队出差之前,也要和班子成员一起到医院来和我道声别,还带些我能吃的营养品来。说来也巧,有那么几回,在逃过一个个险口后,筋疲力尽的我注目病房门,希望甚至是盼望她来,而当她真的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那一刻,我是多么激动、感激、开心,没有痛,忘记了自己还是身上 “多管齐下”的重病号,只觉得满屋的阳光、满天的灿烂。
 
  住院60天了,医师仍不肯我出院,人在医院,我心已飞到了单位,我想她了,我想为阳光事业而日夜加班的那帮美丽而能干的姐妹了。
 
  为了让单位领导及姐妹不再牵挂我,一日,在上完点滴后,我偷偷溜出病室乘车从河东来到河西。我要主动送给姐妹看一看:我已基本康复了,你们不要再来医院看我了,我很快就可以来上班了。
 
  那是一个初夏阳光的日子,我特地换上阳光的衣服,带着阳光的笑容,爬上了充满温馨而阳光的办公楼。
 
  我出现在办公室的那一刻,机关的姐妹似灿烂三月的鲜花,衣着红的、绿的、黄的、白的,一个比一个美丽,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阳光,都惊呼从办公椅上跳出来,将我团团围着,搬凳、泡茶、问寒问暖、摸我的头发、看我的气色,说我瘦了,说我胖了。我在三月灿烂的花丛中,呼吸着她们给我的氧气,一时间,我开心极了,舒服极了。有一姐妹当着众人的面放肆着她的幽默:“快拿开衣服给我们瞧瞧肚皮,看伤口长好了没,有没有蜈蚣虫?”羞得我满脸通红。
 
  一把手及班子成员说我术后第一次回单位,一定要到单位吃餐饭。因为当时只能吃流食,为了这餐饭,几个姐妹分头联系,看哪家饭店有营养粥、有助伤口愈合的柴鱼、有补身体的鸽子……姐妹们河东问到河西,最后在一个电话里回答“你们点的全有”的大饭店订了餐。一把手还亲自叮咛:“再打电话,叫大师傅将柴鱼和布鸽子都煲成汤,早点煲,要吃凉的!”
 
  那是我记忆里,别人为我劳作达到极致的一餐:一桌的姐妹,都围一桌以汤为主的菜,开心地陪着我吃着流食,并不断有人为我盛汤,说吃这个补身体,吃那个伤口好得快……我吃得不多,也不能吃得多。但这餐饭让我终身营养受益。从此,我更深的领悟到什么叫做“人间大爱”,什么叫做诚挚姐妹情,我也更懂得了以后自己要学着怎样去关心温暖人!
 
  出院时,医生给我开了三个月的全休假,但我两周后就回到了姐妹们中间,回到了我所喜爱的阳光事业里。即使这样,我也难以回报组织领导、同事、姐妹对我关心照顾的万一。
 
  谢谢你!大姐
 
  大姐是我老公满哥的大姐,在她手下做了整整20年弟媳了,早就习惯跟满哥一样这么称呼她了。
 
  大姐是第一个准确晓得我病情和动手术具体时间的人,是满哥通知她的。因为他才调到一个新单位,很忙,他想要已退休的大姐来招扶我。
 
  大姐已满六十,在夫家四姐弟中,她排第一,因她下面夭折了好几个,才有满哥和两个小姑子,所以,她跟三弟妹的年龄要大得多,也懂事得多。我刚认识满哥时,他就告诉我:爹过世得早,娘很不容易,大姐多年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履行着长女当父的职责。
 
  我手术当天大姐就从株洲赶到了湘潭。因为接到满哥的电话就动身,来得很匆促,连生活起居的日常用品,也没带齐。她到我病床时,我刚从手术室出来,还不能动弹,大姐来不及放下肩头的挎包,径直摸了摸我打点滴的手背,什么也没说,眼眶就红了。
 
  头几天,因医务人员不断来查床看号,来了解术后的情况,我也是在晕沉沉的阵痛中时睡时醒,大姐为我做了些什么,我不很清楚。
 
  几天热闹的过去,更多的日子,就是大姐一个人主挑守在我身旁,寸步不离照顾着我。这时,只有这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天十几个小时,要为我洗脸、擦身、看点滴、熬药、弄吃的等等,忙得连打一个盹的时刻也没有,这对于一个六十岁的女人来说,有多不易。但大姐没有半点疲倦感,再累再辛苦,她总是一脸阳光,满脸菩萨般慈祥,让我感到很轻松和快乐。
 
  睡久了,手脚麻了,大姐帮我按摩,轻轻的,柔柔的,却在有节奏地使着内力。有汗珠顺着她银白的鬓发滴下来,一滴一滴,落到我身上,打得我心疼。我说:“大姐,你休息一会吧。”她说:“你睡这么久了,筋络血液会不畅,按摩一下会好些。”同病室的人则误以为她是我娘了,我没解释,因为,在我心中,她有母亲般的慈祥和博爱,有母亲般的付出和无私,在她照顾我的日子里,我能感受到她浓情的母爱一直充溢着我。
 
  大姐是她家主心骨、当家人,她家还有一个换过心脏的成年儿子要招扶。请她时,满哥说只要她来招扶我几天,她也只作了几天的安排。没想我术后并发肠梗阻,这一下,把大姐拖住了。她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离过家,她家真的少不了她,不断的有电话来催她,来问什么东西放在哪儿,来问哪家有喜事要做多少仪面。她放不下家里,也放不下我,于是,只能每天长途电话安排家中的一切。
 
  大姐是孝媳,每年清明,她都会到郴州婆婆公公坟上去扫墓,几十年了,从未间断过。清明节快来了,在大姐的悉心招扶下,我的身体有了些恢复,我对大姐说:“你回株洲吧,姐夫他们还等着你一起去郴州扫墓哩。”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去。”
 
  “我基本上能自理了。”我轻松地说。
 
  “不成。病中招扶不好,以后会后悔莫及。”大姐不依,满哥只得将小姑子叫来接她的班,大姐才勉强答应我的要求。
 
  就要赶火车了,小姑子来电话说马上就到了,我劝大姐走,别误了赶火车。她说:“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妹妹来了,我就走。”又道:“你身体恢复,比什么都重要,没专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小姑子来了,大姐一一交代周祥,才放心地离去。
 
  望着大姐一身疲倦,又很不放心似的走出我病房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就这么短短的半月,她似乎老了很多,走路都有些蹒跚了,我心里很是难受和感激,从眼到心一阵酸痛,眼睛红了。小姑子忙问我哪儿不舒服,要我一定告诉她。我强忍着,不让泪水在小姑子面前流出来。
 
  但后来,满哥告诉我一幕,我的泪:从你动手术的当天起,大姐每天清晨总赶在第一个起床,洗手洁面,趁着清静,为你在观音菩萨前祈祷,她说,这样有菩萨慈悲保佑,你的病就好得快。尤其是在那夜你照的X片没出来,医生不敢随便下药,你痛昏过去的时候,家里人慌了手脚,大姐急得眼泪双流,虔诚地在观音菩萨前双手合十跪了数小时,不断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定要保佑你度过那一难关……大姐本身就有关节痛,只跪得膝肿眼花,我们劝她拉她,她也不起来,大姐的虔诚感动了菩萨,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没等满哥讲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潸然而下了……
 
  谢谢你,大姐!
 
  欠她一辈子
 
  半夜,从昏睡中醒来,借着病房微弱的灯光,见我病房的陪床上也挂着点滴,顺着那输液管往下瞧。那点滴正快速地一滴滴输进她的静脉里。她疲倦无力的躺着,她的脸是那么苍白吓人,额头上还打着一个包,有鲜红的血,已从那纱布浸透出来。
 
  这不是莉吗?
 
  我懵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
 
  莉是我姐,在娘家她排老五,我排老七。认识莉的人,都喜欢称她豪姐,她豪爽、慷慨、大器、精明能干,且似刀子嘴豆腐心而赢得此美称。
 
  我没叫过她姐,每次我都直呼其名。一是她大不了我几岁,小时一起玩大;二是七兄弟姐妹中,我俩长得最像,她又不显得大我多少,只要我俩结伴回韶山冲娘家,左乡右邻还常常将我叫成她,将她喊成我。
 
  虽说不叫她姐,但我是在她的照顾和呵护下长大。
 
  上小学时,班上的女生,常被男生欺负,好吃的东西,才拿到手中,就被男生抢了去,刚穿的新衣服,常被男生用墨划圈圈。但谁个男生也不敢这么对我,因他们知道,我有一个比男生还男生的仗义姐姐。
 
  莉高中毕业后就抵父亲职去株洲商业系统参加了工作。自从她参加工作后,她就常常补贴我零花钱,特别是我高中毕业后,喜爱上了文学,父亲因看不到我的前途,怕我误了找婆家而极力反对时,莉就在暗中支持我,常瞒父亲给我买书买杂志的钱。她总是鼓我的劲:“只要你努力,总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如果你不想困在这山村,不想当个喂猪养狗管鸡鸭的家庭妇女,你就必须拼命去追求!”
 
  莉是这样鼓励我,她更是凭着这股拼搏劲,为自己打下了一片创业天地。
 
  参加工作后,她一直是株洲商业系统的先进工作者,就是身怀六甲,还代表株洲市在全省系统岗位技术比武中夺到标兵。后来,商业系统经营滑坡,她看准势头,主动辞职自主创业。先后做服装、开铺店、搞连锁快餐、承包企业等。使自己的实业一步步做大做强。她还是株洲市业余国标舞队的骨干,还曾获过省级业余队国标赛大奖。
 
  她的这种拼搏精神,直接地影响着我。
 
  我终于因发表一些小说、散文破格录干,走出了那山村,进了城。按理说,莉该放心了,但她放不下我。
 
  因我20岁参加工作,工资不高,接下来的恋爱、结婚、生子、满哥上大学,频繁的调动工作,先后六次搬家等,使家庭的经济一度很紧张。
 
  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时常要拿钱帮助我。我已成家了,当然不能要,于是她就很勤的往我家里跑,见我缺什么,她就买什么,大到家具,小到我们喜欢吃的食品。她有一句口头禅:“我俩姐妹投缘,谁叫你是满妹子呢,谁叫我是你姐呢,你服着依着吧。”
 
  婆婆在乡里,条件不蛮好,姐知道后,时常教导我:“你多给点钱给婆婆,家里持不住,我帮你。”我听着莉的话。
 
  为了支持我们度过那段困难时期,我们结婚后的好几年,我和儿子、满哥一家三口的衣服,大都是由莉主动帮我们添制。那时,她正开着服装店,若我们到外面买衣服,她就批评我:“自己姐姐开了服装店,你还到外面买,那是翻倍的价,你怎么当家的?”到她店子看中衣服吧,她决不肯我们付钱给她,连成本价也不肯收。“留着吧,你们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致使后来有好些年,我几乎不敢跟莉联系,我不敢到她那儿去,更怕她到我这里来,还时常要想着办法躲着她。莉做的是小本生意,挣的是辛苦钱,娘家兄妹,她都携帮;婆家四个儿子,就她条件较好,她就主动一个人供养年迈的婆婆。
 
  莉很不容易,我不能欠她太多太多,但只要一段时间未跟她联系,她必会打电话叫我去,或亲自跑来,而且每次都是吃的、用的大包小包要捎过来,我怎么劝,怎么谢也没用,有好几次,我几乎是红着眼睛求她了。但她总是用一种威严的我无法拒绝的口吻压着我:“我是姐,暂时条件比你好一点,这是应该的。”
 
  我说不过莉。多年来,只要我有任何困难,莉总是无私地支持帮助携提着我。她以照顾帮助别人为快乐。在我心里,她是一个豪放、厚道,乐于助人,而永不知疲倦的快乐天使,是朴实勤劳的创业之神,是我最敬重最羡慕的累不垮的金刚姐妹……
 
  她怎么会躺在病房里,而且是躺在我的陪床上呢?
 
  我将一只手按住伤口,一只手撑着床边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使自己能侧过身,更视角好地看到莉。
 
  她在那静静儿躺着,睡得很沉。她太疲劳了,她的脸已明显苍老了很多。
 
  满哥告诉我:莉店子的事太多太杂,为了挤时间来湘潭看我,莉在株洲好几个晚上都加班没睡几个小时。她昏车,近100里路,是骑摩托车来的。来时,你睡着了,见你汗湿了一身,她帮你擦了身,洗了脸,换了衣服,你睡得沉,她搬你好费力,一身都汗透了。结果,去倒水时,晕倒在厕所里,额头砸在水龙头上,鲜血直流。我叫了好几个医生、护士才将她架扶着出来,医生说她是太疲劳了,是脱水,还有低血糖……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心里掏空似难忍,我忍不住吼着:“谁叫你们告诉她的!”伤口在撕裂般的疼痛,心也撕裂般地疼痛。
 
  没人敢回答我。我无声无力的躺着,目注着模糊了的陪床上的莉,无限的深深的内疚一下涌上心胸。多少年多少年了?四十年了呀,我一直受到莉的照顾、帮助。她照顾帮助我已成习惯,我受她照顾帮助也成习惯了。我只觉得做她妹妹很好很幸福,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去怎么报答她关心她。我是多么自私,多么不懂事呀。我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莉,不,姐,我最尊敬的小姐姐,我早应该这么叫你了。你太付出了,你明显的老了,要是现在我俩回韶山冲,肯定左邻右舍都会认得准我俩了,不会再将你喊成我,将我叫成你了。姐,虽说我没你那么聪明、能干,会照顾人,我也没你那么大能力,去帮助人,但从今以后,我会牵挂你了,你为我付出得太多太多,以后,应该由我这个当妹的多来关心你照顾你才是了!
 
  带着深深的内疚,我在心里发着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姐!
 
  姐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第二天早上,她帮我洗脸时,笑声朗朗地对我说:“是昨夜自己上厕所不小心,踏落了脚,碰了一下额头。”姐在医院陪了我七天。走时,还瞒着我将我住院以来要自付的那部分医疗费结了帐。
 
  我一辈子都欠她的了。
 
  贴心小棉袄
 
  感激上帝赐我这样一位美丽可人的侄女。敏丫,是我娘家大姐亲生,小不了我几岁,看她带她长大,在一起久了,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她象我的“贴心小棉袄”!
 
  敏丫在自己工作的市一医院购了跃式新住房。她刚搬进去不久,我们一家人就被她俩口子接到她家住下来。她的理由一:姨爹工作忙,儿子又住校,你一个人在家太寂寞;理由二:俩姨侄都胖了,住在一起好结伴去健身房减肥。
 
  敏丫长得美,也不胖,她肯定是想是找个由头让我下决心搬她家来。她心善,我懂,我想:减肥也好,健康也罢,学着她去臭美,让青春尾巴多留几天,不是坏事。
 
  事始不料,更违人愿。搬到她家不久,健身房还没来得及进,我却得先进她的医院了。烦时,我忍不住有点埋怨:“就是你要接我来,说住这儿方便,结果是住医院方便。”
 
  她却爽爽的反嘴:“这不能怨我,怕是天意吧,上帝看到有的人太辛苦,有时会找理由让她休息。这是你的造化。”
 
  我横目着她,恨不得敲她几下。她还不闭嘴,“命运安排我当护士,我招扶过那么多人,想想,连我最敬重的姨却还没招扶过呢,这回是个机会。”
 
  “拜托你讲点别的,好不!”我懒得跟她耍贫嘴。
 
  住进院来,尽管不怕手术,但也烦着要动手术。
 
  敏丫开导我:“身上无用的东西当然要丢啦,你还把它当儿养呀,胖啦,轻装上阵吧。”
 
  不吃刀,你哪知伤痛,臭丫头。
 
  “给她上镇痛泵吧。”从手术室出来,痛得睁不开眼,只听得她在病室对着值班护士瞎指挥,医务人员都是她的同事,连主治医师居然也听了她的。
 
  我无力阻止她,全身躺在云上似的,飘呀飘。
 
  敏丫来到床边,拿着我的手:“别急,忍着点,姨爹工作忙,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的。”那口吻好象长辈宽慰晚辈。我笑了,尽管笑得伤口痛。
 
  她果真请了好几天假,除了照顾我,她还要招呼来医院看望我的人。术后的一段日子,我须24小时有人轮流招护,不知谁漏了嘴,天天有人来探望,还有专程赶来的乡下亲戚,病室挤不下,她只好往家里带,原本清清爽爽的几居室,一下变成了拥挤不堪的招待所,每天开餐都是一大桌。这可真难为她了。
 
  我很不好意思,而她每天睡半夜,起凌晨,一脸春风:“这样好,你给我的新居带来了人气,还有,免费培养锻炼了我的厨艺,等着吧,一位高级厨师就要诞生啦!”
 
  她在变着口吻宽慰我。她的厨艺一般般,但她的阳光活泼和热忱,赢得满屋人的喜欢。
 
  术后,因并发肠梗阻,我一时半月出不了院,敏丫急了,找领导讲好话,将自己后几个月轮休假全提前休了,后又私下找人换班……期间虽有满哥的大姐在,但敏丫总说招扶好我是她的责任。
 
  劲用完了,办法尽了,她只能去上班了。她上班就在隔栋三楼,她只要有点闲,就要溜下来,或帮我抹一下脸,或喂一口水,还时常亲自为我抹澡洁身,抽胃管。这不应是她的事,我很难为情。敏丫却劝慰我:“这算什么,应该的,你就跟我妈妈一样,平日说我没大没小,这回呀,你就好好的当一回长辈吧!” 幸福温暖溢满我的全身!有侄女的感觉真好,好象贴心的小棉袄!
 
  一日,见她眼睛红肿,刚想问何因,她的眼泪就叭哒叭哒成串了。是她科室的领导批评了,而且是从头到脚透顶儿要长记性的那种批评。
 
  想想,领导确实批评得对,谁个领导喜欢、哪条制度允许你溜岗呀!
 
  “我知道。”好久不见她这么小孩般受委屈的样子。
 
  知道了还溜出来,弱智!不要再溜下来了。
 
  “但我牵挂,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上刀山下火海,是要取星星摘月亮啵?再说,你老来看,好象我得的是绝症,就快要离别人世般。真是!
 
  敏丫的泪珠儿成串下,她不肯我再讲下去。
 
  敏丫上班不敢再溜下来。但她一下班,就径直先到我病房来。为了让整天招扶我的六十多岁的大姐晚上能睡个好觉,她和满哥一起承担着夜间照护我的责任。我说,晚上有满哥就可以了。她说,姨爹是大男人,粗心,我是护士,比姨爹护理到位些。
 
  病房就一个加床,且常被工作太辛苦的满哥占了。她只能半睡半坐的卷个小被筒,缩在加床的角上。早春里,寒气重,她不可能睡熟,也不可能睡好,她常常是半醒半眠中通宵守护着我。
 
  下不了床的病人事多:什么时间要换点滴了(多的一天滴过13瓶,不到一个小时要换瓶),什么时候要上厕所了,什么时间要喝水了,量体温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从不会耽误。哪怕是我出声粗气,挪一下身子,她都一惊就醒,如此与我相互感应着,她心连着我心。
 
  她的黑眼圈明显重了,身上更瘦了几圈,我真的很心疼。她却轻松一笑,“不是说好一起去健身减肥不,正好!免费的。”
 
  那夜,肠梗阻数日的我,终于“通关”了,敏丫比谁人都高兴,她兴奋得脸腮发光,好似中了头彩:“难得难得,多日护守,才求尊姨一屁,一定要熬制柴鱼绿豆粥,举行一个隆重而别致的‘通关进食’仪式。”
 
  已是凌晨两点,她从病房里摸黑赶到家,叫醒她熟睡的老公,开始她的仪式计划。柴鱼绿豆粥能降火去毒,促伤口愈合,这是病室的同事告诉她的,但她娘肚子出世没熬过。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夜,为了是先熬鱼,还是先将绿豆下水,还是同时进锅,小俩口在厨房研究、尝试,甚至是研制,一直到天亮。因我只能吃流食,粥熬得很烂,鱼刺全散了架,有的刺还碎了,上千根大小鱼刺,小俩口蹲在厨房,用筷子一根根捞着,足足花了2个多小时,这还不放心……还要亲自吸几口慢慢儿流进肚,检验着会不会有小刺卡喉咙……
 
  尽管数十天未进食,饿昏了,但捧着这粥,我真舍不得,也难以吃下去。
 
  这仅仅是粥么?是浓浓的亲情!是比蜜还甜的关爱!是至高无上的温暖和幸福啊!
 
  有晶莹的感激的泪珠掉到粥里……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出一个阳光灿烂晶莹剔透的世界来,那世界里,有无数的亲情、关爱温暖着我,那世界里,有个贴心的小棉袄永远伴在我身边,那世界里,有我述不完的生命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