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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农夫和他的“世界唯一”——韩国行散记之六 作者:毛娟 日期:2015-09-29 15:29:13

  2010年5月30日,我们在韩国济州岛,参观了被世界多家媒体报道并称之为“世界唯一”的思索之苑,有幸约见到了思索之苑的苑长——成范永先生。

 
  思索之苑又名盆栽艺术园,位于北济州郡翰京面楮旨里,是一座以盆栽为主的庭园。它占地3万多平方米,有2000多个艺术盆栽和景致。是一个有山、有水、有石、有树、有景,人工却胜过天造的世外桃源。这里的盆栽大器而造化、曲折含蓄中充满豪放,与大自然的风光相比,更具人性的追求。园里的一石一木都透着深厚的文化意思气息,它的任何一个存在,都在创造美,释放美。拾步艺术苑里,这里的花鸟能引发你唱歌;这里石头能给你刚毅;这里的流水能洗涤你尘世的凡俗。在这个艺术苑里,伴随着主人和自然植物给你的艺术之美,你会不自觉地升华自己的善心和品德,会开启自己的知识和智慧,会彰显自己高尚的人生追求和对社会的责任感。
 
  成先生告诉我们:“培育盆艺同塑造人生是相通的,树人树木是一个道理,完美的艺术作品需要伴随高尚的精神追求。”
 
  成先生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196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到济州岛寻找曾在部队时的战友,没想,这就成了他倾心济州岛的终身之旅之缘。他爱上了济州岛,爱上了济州岛的石头和树木。从此,他抛妻别子,只身来到这个曾经荒凉恐怖、羁押重犯,且乱石滚滚,野草丛生的荒滩上,开启了他的岛上创业,开始了他对未来3万平方米盆栽艺术苑的追梦。
 
  成先生在来济州岛之前,是个商人。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发奇想,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在首尔当大老板,要来到这个荒滩上当农夫。才开始,当地的居民都把这个整天不语,忙着和石头、树木打交道的异乡人当“疯子”、“石痴”。好友到岛上来看他,他也无暇与好友叙旧聊天,只顾自己埋头搬石造园。友人回首尔后对他妻子说;“你丈夫精神有问题,你得赶紧带他去精神病院看医生。”
 
  1972年,他干脆把户口从首尔迁到了济州岛,从一个大都市的老板,正式成为海岛上的农夫。没有电,他点着油灯照明,没有自来水,他接雨水作生活用水。由于长期的挖石垒城,种树栽木,超强的体力活,使他伤痕累累。他先后7次严重负伤,而每次手术后稍作休息,就又扑在了盆栽园。
 
  1992年,他的盆栽艺术园终于开园了。正当初具规模的盆栽绿意弥漫,生机盎然时,凶猛的亚洲金融风暴席卷而来,他陷入了绝境。由于负债,银行要将盆栽苑公开拍卖。
 
  就在拍卖的当天,他没有去想自己个人的损失会有多大,他想到的只是冬天就要来了,海风会更大,如果不把墙垒得更高些,树木就会要受伤。于是他起个大早,继续砌他的石墙去了。
 
  盆栽园拍卖没有成功,但成先生的汗水和执着感动了妻子,妻子丢下在首尔发展得很好的企业,来到了岛上,陪着他在岛上当起了农妇,每天为他和他的工友做饭菜、送茶水;他的汗水和执着感动了他的儿女,儿女在首尔读完大学后,双双来到了他的身边,帮助他一道来打造“思索之苑”;他的汗水和执着,更感动了世人,很多认识不认识他的朋友,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很多的媒体开始介入,纷纷打出了“挽救盆栽艺术苑”,“让盆栽思索之苑健康成功”的标题或口号。
 
  一个农夫的艺术追求之梦终于没有破灭,成先生的盆栽庭园终于穿越快速起伏的时代,战胜狂风暴雨的袭击,走过寒风酷暑,迎来了万紫千红,春色烂漫,终于极赋生命力地成为一个名扬世界的“宠儿”。
 
  多年来,成先生不仅将一片荒滩变成了一个“世界唯一”的生态艺术园,他还利用工作之余挤出时间写了18万多字的集盆栽技术、盆栽美学、园艺心得、盆栽哲学、人生追求于一体的《思索之苑》,被世人誉称为是“盆栽的哲学、哲学的盆栽”,并被译成多种文字,畅销世界。
 
  成先生被世界媒体誉为“生态愚公”,他被许多国家园林协会聘请为国际顾问;他多次被请到世界各地去讲学。他的“思索之苑”成为了济州岛黑色王国的一颗翠绿玉珠,成为了名媛、政要官员和游客必参观享受的艺术之都。成范永的名字,成为韩国人民坚忍不拔的形象代表和精神支柱。
 
  成先生成功了,他有了地位,有了名誉,有了行业权威,有了辉煌,但他还说:“我只是个农夫。”
 
  而当天,我们在“思索之苑”见到这位久仰的名人时,却着实被他“农夫”形象惊吓了一番。
 
  他是得知我们来后,刚从盆栽新建设工地赶回来的:中等个儿,一顶旧得发黄的“西瓜皮”帽,帽下能见到洁白的鬓发和染上银霜的老年长眉;一身褐色的土布农夫服,双袖转起;一双旧得已看不出本质本色的旅游鞋,鞋上还沾着土;饱经风霜的脸被晒得出油,像打上一层黄腊;双手布满老茧,指甲内还有没来得洗净的土灰,右手因受伤而吊着绷带、绑着托板。
 
  若不是他的中文翻译介绍,他就是成范永先生,我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么憨厚、朴实的老农就是创造出美如仙境、韵于瑶池、灵于云彩、翠于玉珠的思索之苑的主人。就是得到介绍后,我一时也难将两者迅速有机地统一于一体。
 
  他的翻译告诉我:“成先生就是这个风格。他摸得准树木、盆景生长的脉搏,听得到它们的呼唤,了解到它们的需要,懂得和它们去交流,掌握着他们的灵魂,他是它们中的一分子。但他没时间精力来讲究穿和吃。”
 
  我们坐在一起喝茶。我就坐在成先生正对面,直目地注意着他,认真听他说话,很敬仰地和他交流。
 
  成先生对中国人特别地热情和欢迎,讲到中国领导人和中国来宾,他非常地动容,他告诉我们,中国的领导江泽民、胡锦涛等都到他的苑里来过,还在这里题过字。他也多次到过中国,与上海的“百佛园”结为了兄弟园,还与中国的很多学者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他指着墙上一些名家题字给我们看,还忍着手痛,在我们买的他著的《思索之苑》的扉页上题字,并每人赠送了我们一套精美的《思索之苑》的风景名信片。
 
  有趣的是,成先生不仅是一个园林大师,他对中国的文化和艺术也非常地了解和感兴趣,当他得知我们来自湖南湘潭时,他马上用不很流利的中文说出了“毛泽东”“齐白石”俩名字,并当场决定带我们去他还没对外开放的一个项目参观。这个新项目是“思索之苑”的一个拓展提升工程,还处于扫尾阶段。它集山丘、树林、火山石景、盆景园林、小桥于一园,翠绿之中又蕴有学术研究、会议展览、来宾接待的功能与设施。这里景色瑰美而旖旎多姿,寓情于景而情景交融,既有古典优雅的诗画情韵,亦有现代奇崛的造型之美。那苍翠郁勃、姿态万千的树桩,那小桥流水、飞瀑激湍的苑景,那古朴秀逸、玲珑剔透的亭榭长廊,那优雅安谧、宁静悠然的庭园,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的情致,是自然与造化相融的温馨,是哲学与美学的高度统一。
 
  成先生告诉我们,这项目本来计划赶出来为迎接中国温家宝总理的,但因为工程太大,没有赶得出,没想却先接待了毛泽东、齐白石家乡来的艺术家,自己真是与艺术有缘。
 
  成先生的执着、质朴深深地感动着我们,著名书画家何雷衡带头挥毫书下“松之魂”,来抒发自己对盆栽艺术园的感受和对成先生创业精神的敬佩;老书法家、原齐白石纪念馆的馆长黄苏民当场用隶书题写了“夺造化”赠于成先生,意赞“思索之苑”巧夺天工胜过大自然造化;湖南科技大学的教授、书法家周平,是写草书的,却用楷体书下“大成”二字,大者,志高德望也。问周教授为什么不书自己最喜欢的草体,周平幽默地一语双关:“在‘大成’面前,岂敢草草!”是啊,我没料到,平日都很清高的艺术家,面对一个创造“盆栽的哲学、哲学的盆栽”艺术园的老农,他们的这份感动和敬仰,是如此地发自内心和虔诚。接着,我们一行十人,以及韩国堤川的两位艺术家及导游都在“大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以表示自己对这位可亲可敬可歌可泣的老农的尊敬和佩服,同时见证和延伸着这份超越时空,超越语言,超越国度的交流和友谊。
 
  当日,骄阳似火,在思索志苑,我们却感到很舒适爽怡,一个上午很快过去。成先生和我们合影后,一直将我们送出思索之苑的大门。在大门口,他用左手一一和我们握手道别,握着这老茧成堆的有力大手,我突然感到这位老农夫身上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袭人,有一种质朴的让人感动的力量欲将我们融化。
 
  直到我们过了大马路,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了,我们仍然见到成先生一动不动站在“思索之苑”的那面火山石垒成的大墙下,频频向我们挥手。他晒得发油发黑的脸上溢满自信而灿烂的微笑,他那褐色的农夫衣着,他的整个人,随着我们车子的渐行渐远而一点点一点点的模糊,最后完完全全地融在那片褐色的石墙内、那个翠绿的世界里了。他是属于那个艺术世界的!
 
  再见了,“松之魂” 的思索之苑、“夺造化”的艺术盆栽园。
 
  再见了,韩国的生态愚公“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