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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赏月——鲁院十四届学员同题散文 作者: 日期:2015-09-29 15:27:06

  2010年的中秋,因在鲁迅文学院十四届学习,不能回湘潭陪家人。成都作家郭严隶便邀我们8个同学结伴去香山赏月。这是我第一次去香山。在美丽怡人的香山之巅,头上是清朗含韵的明月,脚下是万家灯的京城。同学们倚着香炉峰,吃着月饼、谈着文学、赏着月亮。此情此景,更能深切地领悟出为什么古人喜爱执杯把酒,赏月释怀,也更能入境地感受“明月千里寄相思”的情愫来。而我的思念,借着这香山明月的引路,已悠悠直往亲人处。 ——毛娟题记

 
  母亲的中秋是整个秋季
 
  母亲一辈子都生活在韶山冲那个翠绿的山坳里。母亲过了年就盼着中秋。中秋对母亲来说,就是整个秋季。秋季里,母亲朗朗的笑声溢满山坳,就像中秋的圆月璀璨地照耀果实飘香的大地。母亲白天出集体工,傍晚就上山去。当母亲披着月光回家时,她背上鼓鼓的帆布袋里,就装满了毛栗子、猕猴桃等果子,更装满了她女儿童年的笑声和欢乐。
 
  生产队都是赶在中秋前分谷子。南方的天气潮湿,中秋分的谷子要吃到第二年秋,千万不能受潮。母亲将分到的谷子挑回家,置在自家的地坪里晒。白天,母亲将谷子摊开成一个大“太阳”,晚上,母亲将谷子堆成一个厚“月亮”。这厚厚的“月亮”,是母亲一年的指望,是母亲心中不慌的底气,是母亲要将女儿送出山去数星星赏月亮看世界的物质保障。
 
  中秋当夜,母亲会带着我们在地坪中的“月亮”傍架起四方小桌,切蛋黄、吃月饼。当皎洁的月亮从山头爬上来,母亲就开始给我讲嫦娥奔月的美丽传说和张古老在月亮里砍桂花树的故事。
 
  于是,我睁大眼睛遥望那神秘的星空问:“妈,我怎么就看不到张古老?”
 
  母亲说:“我们是在山坳坳里,离月亮远着呢,你好好读书,将来你有能力走出山坳,爬上名山,就离月亮近了,就能看见张古老砍树了。”母亲说得很认真,我完全相信这是真的。
 
  “那我怎么也看不到嫦娥呢?”
 
  母亲告诉我:“嫦娥可美了,只有心善且真诚的人才能看得到美丽的嫦娥,所以,你要学做一个善良真诚的人。”我记住了母亲的话。
 
  整个童年的中秋夜,我都会躺在母亲的怀里,一边吃着月饼和母亲从山里采下来的野果子,一边找啊找我喜欢的嫦娥和张古老,直到把脖子仰得又酸又麻,就会在母亲的怀里渐渐入梦乡。在我童年的梦里,那个贫穷而翠绿的山坳坳里,有野果、有太阳、有月亮,有母亲给我讲的那亘古不变的嫦娥和张古老的故事,我看到的嫦娥就和母亲一模一样。
 
  我是你的红枫叶
 
  记得22年前的秋天,满哥你从香山带回来一张用枫叶标本自做的过了塑的明信片:一大一小两片红得透明的枫叶,大的携小的,托着那一弯月亮,有题款:“你是月儿、我是枫。”
 
  你那年是陪领导来京办事的,从不撒谎的你,居然和领导说要去看一位年迈的老师、要请一天假自由行动。后来,当领导知道真相,并没有批评你的撒谎,只是看到你从香山上带下来的那明信片后,不可理喻地摇着头丢给你两个字“神经!”
 
  我问你:“为什么画的是一弯月亮?我要月亮是圆的。”
 
  你答:“那天是农历二十几了。月有阴阳残缺,这是自然规律,人有悲欢离合,这就是生活。”你在经济管理部门工作,经常为了下属企业的发展奔波在外而顾不了家。我知道你是有意这么画的。
 
  “为什么是两片枫叶?”
 
  “我喜欢红枫叶。我得带上你肚子里的儿子一起欣赏你,好好照顾你!”
 
  我说:“我不要做月亮,你是枫叶,我就也要变枫叶。”
 
  “那就把儿子换成月亮。我们一起欣赏他。你是上面的这片小枫叶,我是下面的这片大枫叶,你落地时,有我垫背,就不会摔痛了。”
 
  于是,挺着大肚子的我,常常一个人在家,也觉得自己很幸福,于是,我特别地向往去香山看枫叶,我要亲自去采回你最喜欢的红枫叶。
 
  今天,我终于来到了香山,而且是在中秋日这个特想家念你的日子。可今年香山的枫叶还没有红,它还在夏季不愿走进秋来,且香山中秋的月亮特别的轻巧而含蓄,似乎比往年我在家乡看到的要小要朦胧。同学们告诉我,是因为今天有夜霭的缘故。我想,那一定是嫦娥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她也在思故乡念亲人,不愿意将月宫里的每一盏灯都点亮,她要留一部分去照亮只能上弦月或下弦月才能赶回家与亲人团聚的人们。她还有意洒落一幕夜霭,让南北各方的人儿,在这朦胧的夜色里、温柔的月光中,深情地牵挂对方、祝福家人,永远痴迷情中。
 
  下山会到半夜,所以,在上山时,我特意留意枫树。我希望能找到几片红枫叶,就是一片也行。有一阵,我居然丢下同学,独自去寻找你的足迹。我静静的猜想22年前,你上香山会走的每一个地方,会踏的每一块石头,会留意的每一颗枫树。在快到香炉峰巅的一颗枫树上,我选了一片翠绿得透明的枫叶,写下了我的思念和祝福,还有我的名字。我想22年前,你的那两片红枫叶,一定会是在这颗树上摘的。
 
  满哥,今晚,我会随香山明月,化作一片枫叶飞回家,轻轻地飘落在你有力的手臂里。在那幸福湾里,你的体温,你的呼吸,你的情动,你的雨露,能把翠绿的我很快催熟。
 
  我是你的红枫叶!
 
  虎儿的干娘是月亮
 
  经过了白天的繁华,香山宁静地歇息了。不说话的时候可以隐约听见树丛间的鸟儿亲亲喔喔声。习习的秋风拂面而来,带来淡淡的清香。香山的中秋夜清爽含蓄得像一个美丽而传统的村姑。在香山之巅,同学们一曲又一曲的高歌着远古的、近代的月光曲、思乡恋。而在我心里最要唱的却是一首《我代虎儿谢月亮》,因为,月亮是虎儿的干娘。
 
  虎儿生下来时12.2斤,仅次吉尼斯纪录者。在当时轰动韶山,还上了韶山志。但虎儿一生下来就倒了生物钟:他白天睡觉,晚上哭闹。如果我和满哥不通夜陪他,他那大嗓门能哭得左右邻居来敲门,能哭得我们的心儿碎。
 
  好心的邻居告诉我们:你家虎儿可能是被“夜哭郎”护身了,得赶快将“夜哭郎”送走才行。
 
  我们不相信迷信,但在百求无药的情况下,很多的夜晚,我和满哥偷偷地出门,借着朦胧的月光,满街去贴《送哭郎》:“天仓仓地茫茫,我家来了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叫一声,请他去找自己的娘;天仓仓地茫茫,我家送走了夜哭郎,感谢君子来帮忙,虎儿睡到了大天光。”
 
  送了无数次“夜哭郎”,虎儿仍然夜夜大哭不止。一天,保姆请假未归,我们只得带上虎儿一起去送“夜哭郎”。在柔柔的月光里,我们却意外地发现,虎儿好奇而听话至极,不但不哭不闹,且一会儿就睡着了,稚嫩的脸上还溢满着从没有过的安静和甜蜜。从此,只要虎儿晚上一开始哭,我们就抱着他往月光里走,而他只要看到月亮,立马就不哭了,还会很快地入睡。
 
  母亲去给虎儿算了个“八字”后告诉我:“虎儿命大,他与月亮有缘,兴许是嫦娥送下来的。”
 
  于是,经人指点我便代虎儿认了月亮做干娘。没想,有月亮干娘的关照,虎儿不出两月,生物钟就调转回来了。从此,虎儿入小学、读中学、进大学,一路风吹夜长,无病无痛,顺顺利利。
 
  昨日,满哥兴奋地发信息告诉我说,刚参加工作回不了家的虎儿从深圳寄回了月饼,月饼很特别:精致的铁盒包装,一盒12个饼,饼圆圆的半透明,上面撒了一层酥糖粉,泛着银光,就和月亮一个样。
 
  我不知虎儿是怎么从繁星般多得眼花缭乱的月饼市场,找到这月饼的。我打电话去谢虎儿,顺便问他怎么想到并买这么一盒特别的月饼时,电话那头虎儿的朗朗笑声把我的手机都震得只响:“妈,我没想,我就是喜欢它,就买了。只不过,这是我刚参加工作、也是我有生以来用自己挣的钱为爸妈买吃的,你们一定得赏脸吃哦!”
 
  满哥说,他一个在家,也舍不得吃,他要等国庆假,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再一起尝月饼。
 
  虽然我暂时还不能吃到虎儿寄到家的月饼,但心里早已溢满了做母亲的幸福。
 
  从小到大,都是我为虎儿准备月饼,记得虎儿上高一的那年中秋,我送月饼去虎儿的学校,结果是在电游室才找到他。没想正处叛逆期的他,见到我的那一刻,没有高兴、没有感激,只丢给我冰冷冷的一句:“妈你不相信我,你肯定是来监督我、抓我的。”那一刻,我的心真撕裂般地痛。虎儿,妈告诉你,从小到大你淘气不断,但你是个孩子,你是爸妈最值得疼的宝贝,爸妈相信你会一天天长大,爸妈永远相信你!
 
  那夜,从虎儿的学校回来,我一夜无眠,泪水淌湿了我的整个枕头。
 
  没想,就几年的功夫,虎儿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起来。虎儿,妈妈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给妈妈带来的快乐和希望。妈妈很对不起你,妈一直不肯你玩电脑,妈是怕你玩电游成瘾。直到你读完大学的“动漫设计”专业,有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妈妈才觉得当初自己没有理解你,错怪了你。妈对你也不该那么严厉,你读高中了,妈还打过你一回。对不起,虎儿,也许我这个亲妈给你的温柔和慈爱还不及你的月亮干娘多,但请你相信:虎儿,你是月亮的儿子,你更是爸妈的太阳!